編者按

　　“有人花錢吃喝，有人花錢點歌，有人花錢美容，有人花錢按摩。今兒我找個好活兒，有人花錢雇我陪人嘮嗑。”這是春晚由宋丹丹和趙本山搭檔表演的小品《鐘點工》的開場白。小品折射出的是老年人精神贍養問題。

 

制圖/王玨

 

10月27日，長沙市河西楓林路金楓賓館，許多老人受邀“參加講座”。（非正常拍攝）

 

　　“出門一把鎖，進門一盞燈。”是許多空巢老人的生活寫照。這樣的生活，往往讓老人感覺到孤單、煩悶，生活缺少樂趣，容易滋生負面的情緒。這樣的老人，更容易上當被騙，受撮。物質需求之外，我們應該更加注重老人的精神需求。

　　將負氫離子注入鈣片，包治百病、延年益壽？近日，家住長沙市書院南路開關廠宿舍的退休空巢老人柳爹聽信業務員介紹，花6720元購買了“今日水素珊瑚鈣”膠囊，與老伴服用后卻不見任何效果，反而感覺自己心臟不舒服，于是撥打本報熱線求助：“我們被騙了，被騙的還有幾百名老人。”

　　是什么手法讓老人們心甘情愿挪用養老錢買這些高價膠囊？記者應聘為銷售該膠囊的上海全人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長沙分公司的銷售人員，全程揭開了這個專騙老人的利益鏈條。

　　在所謂的上海全人生物科技有限公司長沙分公司河西辦事處的辦公室，記者開始“上班”。主管工作人員著重給記者介紹如何挖掘客戶，“銷售對象都是老人，而有錢、有自主權、有病、有保健意識、有文化的‘五有’老人是最大的潛在客戶！”

　　早上6：30，咸嘉新村小區的公園里已經聚集了大量老人，有的在散步，有的在健身。而記者也與其他業務員領了一沓宣傳單向老人們分發。“專家講授健康課程，只要簽到就送毛巾、降壓手鏈等禮品，還有免費早餐供應。”因為所邀請到的老人數量直接與工資掛鉤，所有的業務員都在拼命吆喝，主動搭訕。

　　老人們很有興趣，30多名老人陸續報名，來到楓林路上的金楓賓館5樓上課。

　　該公司在賓館租了場地，會場燈火通明。講師在臺上口水橫飛，氣氛熱烈，宣布免費發放標價98元的小冊子——《氫的革命》，重點講“負氫離子”的好處。

　　全場亢奮中，講師讓老人們依次登臺，逐個從禮儀小姐手中接過免費書，聚光燈下，臺上的老人成了焦點，臺下的老人則紛紛起身排隊。

 

　　發免費書、做試卷有獎，“家訪”

　　老人們領過小冊子后如獲至寶。講師不失時機分發試卷，“這是一本關于科學理論的書，看了對大家有好處。我們為了這本書還出了試卷考考大家，散會后回去做，答對試卷有獎，在書上都能找到答案。”

　　散會后的下午，業務員們根據報名時老人們留下的電話，逐個聯系，“爹爹，你的試卷做得怎么樣了？你是我帶進來的客人，我來幫你找答案。”業務員們的貼心話解開了老人們的心理防線。

　　業務員們開始登門“家訪”幫忙做試卷，老人也接觸了小冊子上的“知識”。

　　而公司對這種“家訪”有規定：八成時間用來談論自己的生活、工作、情感、夢想，其他時間套取老人家庭信息。業務員成了老人的貼心小棉襖，成了老人們的“親人”。

　　期間，業務員能初步判斷老人健康、經濟等狀況。下午，所有家訪回來的業務員們開始開會，篩選“潛在客戶”。

 

　　大做“科學實驗”蠱惑還送禮品

　　老人們做好試卷后的第二天一大早就趕到賓館等著領獎。講師一番贊揚后，開始講解《氫的革命》，并適時提出公司已經擁有“負氫離子”的研究成果，介紹他們的產品——今日水素珊瑚鈣膠囊。

　　禮儀小姐拿出瓶子裝了白醋放在臺上，聲稱是模擬人的胃酸。PH試液倒進去，白醋開始變黃，呈酸性。而禮儀小姐將膠囊內粉末倒進去后，顏色開始變深，呈堿性。講師宣稱，“這就是我們膠囊的作用，膠囊里有負氫離子，所以讓醋變成堿性，多吃堿性食物對人體有好處。”

　　整個過程中，講師避而不談銷售，說完膠囊的優點就發放禮品散會。每次散會后都有業務員的“家訪”。

　　接連兩天贈送禮品，不要求購買東西。

 

　　大賣膠囊如同頒發“英雄獎章”

　　業務員連番套近乎，老人們深信不疑。第三次過會，講師開始介紹膠囊曾經治愈的患者，高血壓、心臟病等的都有，一面面紅色錦旗、一封封感謝信在臺上展示。

　　“一盒只要1680元，8盒是一年的療程。”講師終于開始步入正題。一名老人被鼓動首先購買了一盒，講師隨即將這位老人稱為英雄，請他上臺。

　　背景音樂響起，禮儀小姐雙手捧著這盒膠囊遞給老人，聚光燈下，臺下響起了掌聲。講師馬上點明只購買一盒，不夠吃，療效不夠好。高潮再現，現場老人紛紛開始掏腰包，錢不夠的，業務員便跟著去取錢。

　　記者“臥底”得知，這樣的銷售都是3次講課為一周期，平均每個周期能有10人左右的成交量，時間為一個星期。這么算來每個月大概有40名老人購買高價膠囊，而該公司在長沙有6個小組，全長沙每月約有240名老人購買，那么每月至少有40多萬元被這種“膠囊”套走。

　　專家揭底

　　化學教授：沒聽說負氫離子可吃進體內

　　公司聲稱“今日水素”膠囊擁有治療心臟病、高血壓等神奇療效，但記者觀察其外包裝發現，它來自日本，沒有寫中國產地，其中文標識上寫的就是“天然食品”。配料上只是寫上了“100%珊瑚鈣”，沒有藥字號和健字號。而對于會場課程上所稱的負氫離子，成分列表上只字未提。

　　記者了解到，如果是保健類食品都需要有經過日本厚生勞動省的批準，印有“厚生勞動省許可特定保健用食品”的標識才能銷售，然而在“今日水素”的包裝上，卻并沒有相應的標識。

　　對于會場上PH測試液變色的試驗，中南大學化學化工院唐真宇教授介紹，“PH測試液變色原理很簡單，就是發生了酸堿性的變化。白醋就是酸性的，所以液體成淺色，而鈣是堿性的，加入鈣粉后，顏色變深，并不能證明‘負氫離子’的存在。”

　　唐教授同時強調，“負氫離子很活潑的，它遇水馬上就會分解，立馬就不存在了。我很不能理解他們是怎么通過用食用的方法將負氫離子送入人的體內，因為人體內到處是水。”

 

　　執法行動

　　銷售人員“變臉”：我們在開學術討論會

　　記者隨后將掌握的情況反映給望月工商所，工商所工作人員隨后來到賓館5樓的現場。公司工作人員立即否認銷售的事實，聲稱在召開學術討論會。

　　工商所工作人員檢查時，公司負責人也無法出示任何相關的執照以及證書，聲稱“將帶齊所有的證件到工商所”。同時現場公司工作人員堅稱膠囊治愈過一些病人，但是卻舉不出任何實例。

　　工商所工作人員現場將老人勸回了家，“他們賣的這個既不是藥品，也不是保健品，只是普通的食品，怎么可能治病？”

 

　　記者手記

　　誰利用他們的孤獨讓他們成了“待宰羔羊”

　　記者將情況反饋給曾經被騙的柳爹，他拿著手里的膠囊佇立良久。

　　業務員在老人面前溫情滾滾，讓老人似乎感覺到了天倫之樂。難怪柳爹，他會如此堅信業務員。

　　但是在業務員眼里，這些不差錢的“五有”空巢老人只是待宰的羔羊，關心老人的背后，藏著一張詭異的大網。

　　柳爹不得不接受現實，隨即他撥打了子女的電話，“孩子你的勸說沒錯，這次我被騙了。”柳爹與老伴踏上了退貨索賠的路。